04

“我们只是好朋友，”赵云澜想了想，加了一句，“当然，是最好的朋友。”

虽然现在的状况是“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还想上我，上我不说你还上出了崽”，怎么这么能呢。

要不是这是沈巍，赵云澜铁定让人知道为什么花儿这么红。

“但我们不是……有定情信物？”

赵云澜忍不住重复了这几个字：“定情信物？”

“你当时送了我一根棒棒糖，我就留了糖纸——”

一说起糖纸，赵云澜就有点不想提了，毕竟和之前的大战有关，对两个人又惨烈又心酸。

于是他打断道：“我当时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过得那么苦，多尝尝甜的！”

“对，”沈巍点了点头，跟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你说，人生要多尝尝其他滋味……”

“然后我们就……”
 然后他又咽下话头，只是耳朵红了起来。

赵云澜满脸惨不忍睹：“不是，我说沈老师，我可不是拐骗未成年的怪蜀黍啊？”

沈巍没明白他这句话，于是无辜又茫然地接话道：“你当然不是。”

面对这样纯良表情的赵云澜：“……”

沈巍担忧地看着赵云澜：“你没事吧？”

赵云澜半死不活地说：“我很好，I’m fine，很fine。”

他敏锐地从沈巍的担忧眼神解读出来了对方觉得自己记忆不对的信息，更加生无可恋。

“后来你……离开了，”沈巍突然开了口，“我找了你很久，后来在龙大再次遇见你，只是那时候你没有记忆，再后来你知道我是黑袍使，我们就……”他绞着手指，“在一起了。”

赵云澜不知道为什么在沈巍脑子里，脱了黑袍马甲就穿上了婚礼大红袍。

只是看着沈巍眼里似乎闪着星光的样子，赵云澜那些“不是，没有，不可能”一下都卡在了喉咙里，甚至有几分……不忍心。

他甚至想着，要不就先这么过个十天半个月，沈巍自己想起来，总比自己老否认对方好。

这可太操蛋了，赵云澜心道，认命地听沈巍继续讲述那些年的风花雪月。

“我们一起查案，然后又住在了一起——”

赵云澜：哦，看来现在才穿婚礼礼服，毕竟沈巍是个老古董，肯定婚后才和人同居。

“其实大庆当初还不太同意——”

赵云澜：这是什么经典偶像剧情节，单亲爸爸再婚儿子却对后妈恶言相向？

“我跟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沈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赵云澜一眼，随后又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茶杯，“我是……真的喜欢你。”

赵云澜：……黑老哥，哥，求求你不要跟我告白！

赵云澜快怀疑自己真的和沈巍睡过了，只是他失了忆，不记得自己和沈巍那些年的爱恨情仇。

但沈巍现在有多认真，以后想起来就有多不堪回首。

赵云澜只好收拾收拾满心的复杂，道：“沈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突然有点不敢看沈巍。

他觉得自己在如今沈巍的眼里，大概约等于把人吃干抹净却还不认账的渣男。

“就算你喜欢我，”赵云澜含糊道，觉得现在的自己才像哄骗小孩，“等你想起来后再说。”

——当然，等你想起来后就会发现自己竟然在异能的作用下丢过这样的脸，从此跟楚恕之对待自己那一段“可是长城他好man哦”一样，成为永久禁忌词，谁提打谁。

沈巍对此的反应是满脸认真，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好。”
 他笑得有点羞涩，像是少年情窦初开，依稀有几分当年懵懂无知的影子。

“我是真的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好像少年人说不出来什么甜言蜜语，只好反反复复地重复“喜欢你”。

有点傻，又有点幼稚。

赵云澜整个夜晚都在辗转反侧，闭上眼就是沈巍那句“我喜欢你”，仿佛这不是一句告白，而是一句催命的魔咒。

他在第二天，破天荒地顶着黑眼圈出了门。

05

赵云澜吹着龙城街头的冷风，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他单身二十多年，见过妩媚款、清纯款、绿茶款、解语花款，可以说，赵处长在“赵夫人不可能存在，我这辈子没姻缘”上没有过丝毫动摇。

但他从未见过沈巍这么烫手的硬点子。

今早他喝着沈巍煮的早餐粥，愣是觉得自己都不是新婚燕尔了，这过的是老夫老妻的退休生活。

赵云澜生怕还没等沈巍恢复记忆，自己弯得回不了头，还吊死在一棵树上。

到时候难道对沈巍说：沈公仆，看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份上，你能不能为你在记忆错乱时欠下的情债负责？

他麻木地想，说不定还可以加上一句，根据如今的舆论形式，我们的联姻还可以稳固海星地星的和平关系，这是一场有意义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为了世界和平而献身的联姻。

于是，赵心慈看到赵云澜时，发现自己儿子正魂不守舍地在自己家楼下兜圈子。

他咳了一声，才终于让赵云澜注意到他。

赵云澜回头一见赵心慈，心情顿时更不怎么样，只是没再像从前那样摆脸色。

虽然他和自己爹关系现在缓和了不少，但依旧不怎么样，至少不可能父慈子孝合家欢，横亘了二十多年的问题到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理所当然地，赵云澜也不会跟自己爹分享自己的感情问题。

赵云澜咬了咬嘴里的棒棒糖，才发现糖早就化没了，现在只剩下一根棒。

他咬着这根小棍子，等着自己的上司开口发言。

只是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外面那些都是不实谣言，你没有和他在一起。”

赵云澜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从自己亲爹嘴里，要知道，特调处那群人现在都被谣言洗脑，觉得他和沈巍早滚在一起了，只是碍于领导面子没说。

他心情复杂地等赵心慈接着说下去，但他没想到却等到赵心慈的一句“但他确实对你有意思”。

……结合沈巍昨天的那番话和表现，真是细思恐极。

要是搁昨天之前，赵云澜肯定会怼回自己爹，毕竟他听到谁提这操蛋谣言就来气，奈何现实更加操蛋。

赵心慈板着脸继续：“我之前就希望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要管你交什么朋友。”

“但他什么心思，你现在也知道了。”

赵云澜被这句潜台词“我早就说他不怀好意”的话说得莫名起火，他挑挑眉，说：“什么心思？”

赵心慈虽然名字里有个“慈”，但一直是当的是严父，赵云澜这么一顶，他顿时也软不下口气：“你自己知道。”

赵云澜：“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我的朋友，就算是男朋友，你也不用管。”

赵心慈：“你能有什么数？”

赵云澜：“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真心实意对我好，他不会害我。”

最后，父子俩一言一语，等结束了这场例行争吵，依旧没能达成共识。

06

沈巍发现赵云澜越来越喜欢发呆。

赵云澜现在网购也不购了，特调处也不怎么去了，甚至外面谣言越来越离谱，他都没想着去澄清，每天就咬着棒棒糖坐在沙发上发呆。

偶尔还会回头朝沈巍笑一笑，只是有时笑得比较勉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时，沈巍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

他记起有一次他对赵云澜说“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还有几次赵云澜说他是他最好的朋友……看来他们确实不是在万年前定情。

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和赵云澜不是恋人，只是恋情的长短问题。

某天，赵云澜突然问道：“你想起多少了。”

但没等沈巍回答，他就继续道：“林静说你大概明天就能想起来了。”

沈巍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等着赵云澜继续。

但赵云澜没有继续说，反而又发起了呆，自从他和赵心慈吵了那一架，就好像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

最后反倒是沈巍先开了口：“你会生气吗？”

赵云澜惊讶地说：“当然不会。”

他心道，就算你记忆错乱真把我睡了，至少比你以前闷不吭声就割腕自残强。

沈巍松了一口气。

他忐忑不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我们的那些事……”

赵云澜无语，当然是因为这事就没发生过。

沈巍：“但就算我什么记不得了……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赵云澜：“……嗯。”

自从沈巍失忆了，赵云澜就觉得时光倒退一万年，面前又是那个说“他们都怕我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小巍，比起已经学会武装自己，什么苦都闷心里的后来的他，这样的沈巍直球得可怕，让给很多人无情发卡过的赵云澜怂得连句话都憋不出来。

如果真的过了门，赵云澜满心惨淡地想，以后估计要完。

只是赵云澜光记得这个型号的沈巍憋不出话什么都说，纯情又好逗，却忘了这个沈巍还干出过把他的糖纸悄悄捡起来还放进项链里的傻事。

少年人犹豫、纯情，胆怯地不敢轻易诉说心事，又有种奇怪的勇气。

被沈巍亲上时，赵云澜都傻了。

按理说，沈巍虽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星领袖，但一个轻轻的吻而已，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况且这个吻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赵云澜被这么一亲，愣是被亲得头昏脑涨，一瞬间想了许多，无数念头纷纷扰扰，然而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然后他就字面意义上地晕倒了。

07

特调处没想到除了等回来一个恢复了的黑袍使大人，还等回来了一个昏迷了的领导。

林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本该在沈巍身上作怪的黑能量怎么跑到了赵云澜的身上，最后只好归咎于赵云澜祭灯的后遗症。

毕竟作为镇魂灯灯芯时赵云澜和圣器共鸣过，而长生晷能联结能量，说不定那个能量就因此跑到了赵云澜身上去了呢？

沈巍没敢说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强吻了赵云澜。

他把人带回了家，安顿好人，然后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站了许久，要不是赵云澜迷迷糊糊间发出了一点动静，他大概能够站上一夜。

赵云澜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沈巍便守在一旁。

他守着昏睡的赵云澜如坐针毡，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担心赵云澜醒来后的事情，还是暗恨记忆错乱的自己犯下的错事。

沈巍恢复记忆时赵云澜正好晕倒，记忆和认知的偏差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而怀里还是昏过去的赵云澜——

他茫然，难过，甚至有点绝望，像是个做了超出承受能力的错事的孩子。

沈巍坐在床边，这次连给赵云澜掖被角都小心翼翼，不小心碰到赵云澜，他就跟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就算沈巍习惯于等待，这段时间也过于漫长了。

他突然想起赵云澜那句“等你想起来后再说”，但他也不知道现在能够说什么。

记忆错乱的沈巍一心想证明“喜欢赵云澜”的心天地可鉴，而恢复记忆的沈巍简直恨不得给赵云澜记忆清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错觉，他以前没对赵云澜起过这样的心思，以至于此刻一想起那种“理所当然”，以及那时“等我想起来就好了”的期待，甚至有种被扒光似的羞耻感。

而且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对自己当时的心态抽丝剥茧地分析，只能狼狈地逃避。

赵云澜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沈巍呢”。

站在一旁的沈巍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的指甲都掐进了肉。

醒来的赵云澜看起来很正常，甚至还关怀地问了一句：“你恢复记忆了？”

沈巍沉默了许久，不愿继续自欺欺人，僵硬地点了点。

赵云澜定定地看着他，沈巍觉得自己是在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那你现在是要离开了？”赵云澜语气很淡，但就是透着股心灰意冷，“我知道，记忆恢复后你就要走了。”

沈巍：？？？

在沈巍错愕的眼神中，赵云澜开口道：“我知道你醒来就会离婚……”

沈巍：“……”

他终于发现了赵云澜被这个异能影响的性格方面，还有……记忆方面。

他试图和赵云澜沟通，但他发现自己和赵云澜不一样，面对这个状况完全招架不住。

赵云澜：“我知道你当初只是为了世界和平和我结婚——”

沈巍：“不、不是——”

赵云澜：“那你是真的爱我？”

沈巍：“……”

赵云澜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得惨淡又悲哀，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而悲哀。

这个表情真是要了沈巍的命。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大概是这句话前段时间说了太多次，以至于沈巍这句话脱口而出，别说赵云澜了，沈巍自己都有些愣住。 

好在这句话成功把赵云澜给安抚住了，两人停止了这场荒谬的离婚风波。

沈巍已经放弃思考赵云澜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已经结婚，又或者说他没敢思考。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把关注点放在结婚的原因上——为了世界和平而结婚。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又或者……是因为当时他的那个举动，赵云澜一直心里留着根刺吗？他知道赵云澜一直很在乎这件事，虽然他们之间很少提，甚至后来都不好提。

记忆恢复不久，尚不知道外面流言的沈教授一头雾水，更不知道这些流言甚至把当事人之一都洗了脑，只好不断重复世界很和平我也是真的爱你。

但赵云澜不比沈巍，一眼就看出沈巍这几句“我喜欢你”说得有些蹊跷。

“所以，”赵云澜坐在床上，歪着头，懒洋洋地问，“不离婚了？”

压根没有结过婚的沈巍：“……嗯。”

赵云澜：“那我们也不冷战了？”

沈巍：“嗯。”

赵云澜怕了拍床铺，暧昧地笑道：“那继续合法婚姻的夜生活？”

沈巍：“………………………………”

他努力了很久，也没办法说出那个“嗯”字。

最后，沈巍不得不告诉赵云澜他们没有合法婚姻，甚至都没有谈过恋爱。

他给赵云澜解释目前状况时，发现赵云澜三句话不离“你是不是要走了”，好像赵云澜笃定自己会走似的，而且这个念头被异能加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沈巍努力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在一锅浆糊中勉强捞出了一点干货——他决定照搬赵云澜之前那句话。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眨了眨眼睛，诚恳道，“等你记忆恢复再说。”

【END】

达成成就：互相逼婚。

梗一样，但和另外那个论坛体没关系，这里巍澜之前全是剧版兄弟情。